当你凝视裙底，“二次元男凝BOT”也在凝视你
文丨阿蒙
最近《消逝的光芒2》可谓是全球各大论坛性别讨论的焦点之一，原因很简单：游戏里的女主实在是“丑得人神共愤”。
可惜类似的讨论你们耳朵大概也都听出茧子来了，“女主丑”几乎已经成了欧美游戏的标配。
但依旧有个地方在为这种丑化行为叫好。如果要提名一个“年度最不受男性玩家喜爱”的博主，我一定毫不犹豫地推举它——“二次元男凝BOT”。
不管你是端游、掌机、手游还是云玩家，都有可能被它含沙射影地吐槽过。甚至不光是男的，很多女性玩家也在它吐槽的范畴内。
也许你不会记得这个别嘴的中英文混杂名字，但它会记住你曾经爱过的某张女角色宣传图。
不过作为我们今天的主角，我希望大家能暂时忘记它曾经伤害过你的某一条投稿，和我一起了解一下，到底这个只活了一岁的东西，是怎么惹怒了二次元一半以上的受众。
2021年2月6日，二次元男凝BOT正式开始了运营。在短短一年的时间里，它一共接到了989篇指名投稿以及不计数的专业性“特殊投稿”与“观点输出”。
目前，二次元男凝BOT的粉丝数停留在了2.4W这样一个称不上具有影响力，却又足够让二次元爱好者难以忽视的尴尬数字。
在了解这个几乎没什么粉丝的BOT，为何总能引起轩然大波之前，我们需要知道到底什么是“二次元男凝BOT”。
虽然理解她们很难，但要理解它，其实很简单，这个名称就涵盖了这里的一切业务。
“二次元”不用我解释了；
“男凝”是“男权凝视”的缩写，指的是一切从男权视角出发的描写、画面、剧情与设定。请注意，BOT定义的男凝并不是我们默认的“男性凝视”而是“男权凝视”，虽然投稿人们总是忽略这一点。
图源水印，下同
“BOT”是“ROBOT（机器人）”的缩写，微博上一大批的“XXXBOT”就是把自己当成了没有个人意志的收发投稿工具，不过在后期引入审核制度之后，“BOT”三个字母也就没了多大意义。
从这个BOT被命名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了它将伴随着巨大的压迫感，在“二次元”这个以男性力量为主导的亚文化圈层里被嫌弃的一生。
因为几乎我们热衷的所有，都是它眼中的“男凝”。它认为，二次元作品中刻意迎合男性特有喜好的行为，就是男权凝视的呈现。
《明日方舟》最近推出了角色刻俄柏的新皮肤，依据官博的介绍，她身上穿的是几件童装上衣，衣摆堪堪遮到了大腿根，下身既没有裙子也没穿裤子。
童装、下衣失踪、上下半身温度对比强烈、画面头重脚轻，这样既不合理也没有美感，甚至有点“炼铜”的皮肤设计，在投稿的陈述中，其存在的意义只是为了迎合男玩家对光腿与儿童色情结合的需求。
而《宝可梦 阿尔宙斯》中男女主角不同的台词，也被认为是对女角色必须温柔高情商，而男角色可以直爽口无遮拦的刻板印象。
从游戏宣传图里刻意与臀部持平的奇怪视角，到冰天雪地里还要露出大腿的女性角色，这些在过往几十年经典二次元作品里再常见不过的元素，突然被挂出来被人指指点点，我们必定会感到诧异。
不说是作为被讨好的男性主体，就连从童年开始沉溺在以日本社会传统男女关系里的女玩家，也时常对BOT里的部分投稿感到疑惑，“不一直都是这样吗？”
在聊动漫《游戏人生》
同种设定与背景，男性角色比女性穿得多，“难道不是正常的事？”
子供向动画的OP中出现女孩子的裙底，“这并没有什么问题吧。”
在这个BOT出现之前，很多人从未意识到，这些刻在我们记忆中的画面，会被赋予“男凝”的罪名再拉出来审判。
先别急着愤怒，相信我，很多以“铁粉”牌子混迹在BOT里的人也没想清楚，这些真的算是男凝吗？
维基百科把电影中男性的凝视分为了三个视角：摄影机背后人的视角、影片中男性角色的视角以及观众的视角。
按照这样的划分，我们也能把二次元男凝BOT里的大部分投稿进行归类，所以它们都属于“男凝”。
投稿中的观众“男凝”视角
但前文我也特别提到过，这个BOT的“男凝”指的是“男权凝视”，而投稿中强调的“吐槽”二字也明确，这里描述的都是男权社会下对女性自上至下的特殊凝视。
也就是说，这种凝视是带有歧视的色彩在的。不管作者从何角度，是否意识到自己的“凝视”，这些二次元作品中的“男凝”都会有损现实女性的权力。
文章开头的《消逝的光芒2》曾多次作为被夸奖的对象出现在这里。投稿人认为，游戏史传统的“美型”女主其实都是在迎合男性玩家的凝视，久而久之，人们便逐渐不允许游戏中有“丑女”作为主角出现的可能性。
反观男性主角，有很大一部分都不是主流审美下的帅哥。他们可能身负残疾、也可能是秃顶猛男、更可能是个妻女双亡的白发老头。
从没有女玩家跳出来说，“我靠，大表哥2男主这脸也太丑了吧，一脸皱纹和胡茬，看着封面就不想买了。”
女角色就不一样了，就算是在热带雨林中穿行的劳拉，也必须冒着被毒虫叮咬的风险穿小吊带。
这很显然就是投稿人所说的“男凝”。由此引申的结果不仅仅是二次元女性角色的外貌越来越单一，这种三次元与二次元的割裂也会导致越来越多的阿宅难以与现实女性交往，而现实中的女生也会被外貌焦虑给困扰。
我们先不评判这种推断的正确性，因为这里也没人讨论这是否是厂商迎合欧美“政治正确”的恰烂钱行为，只在思考“为什么电子游戏里的主角必须是美女”？
这原本是好事，但如果你多看几天BOT，就会发现，这个疑问几乎已经变成了“为什么电子游戏里的主角是美女”？
在几乎无审核的投稿狂欢下，二次元男凝BOT的投稿人们几乎把所有二次元作品“凝视”了一圈，结果发现大部分作品都不尽人意。而投稿的质量也从早期的抓典型，变成了现如今的锱铢必较。
一方面，在“匿名投稿”的保护伞下，投稿人肆无忌惮又不假思索的指责引来了大部分玩家的不满，另一方面，评论区里一拥而上的谩骂，更是让路人把BOT的存在视作了“极端女权”的根据地。
近段时间，BOT最出圈的一条微博，内容是对Vtuber永雏塔菲的吐槽。对于这样一个靠软色情吃饭的女主播，评论区拿出了十成的功力对其火力全开。
但与此相伴而来的，是外界对评论区网友“厌女”的攻击。“对同为女性的弱势群体，进行如此严厉的割席批评，难道就是你们所谓的‘女权’吗？”
评论区也有人开始思考，二次元男凝BOT里每一条投稿的目的，除了聚众吐槽和避雷以外，是否还能向更深层的地方发展？
而与此同时，在内外激烈的攻击与争论中，“二次元凝视男性BOT”诞生了。
二次元凝视男性BOT创立于2021年12月3日，与不温不火的“男凝BOT”不同，这个“凝男BOT”短短三个月就获得了8.1万的粉丝，发出了2649篇投稿。
“你凝视我，我凝视你，世界将会变成美好的人间。”
这个BOT创立最初的梦想也许是希望能够与“男凝BOT”一同呈现出男女玩家对异性的认知差距，但直到今天为止，它已经成为了女玩家眼中的“瑟瑟BOT”。
虽然从投稿的共通点也能看出二次元男性的部分“媚女”设定，例如倒三角肌肉、细脚踝、恐惧的表情等等，但评论区却并没有普通男性玩家出来吐槽，“为什么电子游戏男主必须是帅哥？”
因为甚至都不用想，我们也知道上面这句话是不成立。对面的男凝BOT存在且长久运营的基础，是揭露男权社会二次元作品对女性的低头凝视，而反过来之后，这种凝视便成了“仰望”，矛盾也就消失了。
所以现在的二次元凝视男性BOT，更多是评论区女性把自己代入男性视角后，对角色的“性化”想象。
这些评论如果互换一下性别，难道不又是可以拿去投稿男凝BOT了吗？如此以女权为名的狂欢。争取的到底是穿衣自由，还是脱衣自由？
让人遗憾的是，“凝视男性”显然比嘲讽“男权凝视”吸引人的多。两个BOT之间如此高的人气差距，是否也说明了，当代热衷于反思二次元男女性别学说的玩家，终究还是少数。
给你一个选择，是做性癖自由的口嗨怪，还是做牙尖嘴利的键盘侠？我想大多数人的选择都会是前者，可为什么还是有人坚定不移地要用手中的26个按键，捍卫为他人所不屑的权力呢？
因为不想有人和她（/他）们一样，那么艰难地活着。这句话放在二次元男凝BOT上也是同样的道理。
网友总说，“不会有人分不清二次元和现实吧”。事实是，在二次元要素越来越融入生活的今天，这样的现象并不少见，只是很少有人意识到自己正在被它所影响。
国外有与二次元角色结婚的阿宅，国内也有给皮套人掏空家产的管人痴，再看看周围女孩对“JK”制服的狂热追求，你以为她们都是从电视剧里学来的吗？
把“反对男凝”的旗号放在二次元作品中，是因为它们本就是三次元的映射。现实中的压迫反映在这里，而这些作品又在无形中影响现实中人们的言行。
我们不会模仿二次元作品中的犯罪，是因为明确知道这是错误的、不被法律允许的行为；但其中反射“男凝”的这些动作，从来没有人告诉我们不对，又有谁会引以为戒呢？
二次元男凝BOT之所以存在，不是为了搞垮这些作品，它也没那么大的影响力。它更多是在给予我们一个警告，告诉我们这样的行为会冒犯到一些人们。
对女生也是一样的，它希望我们能搞清楚，那些东西是自己生来就喜欢的，还是为了迎合男权的喜好强行与女性挂钩的。
然而现在二次元男凝BOT的风气，已经完完全全超出了“警告”，而变成了一种指责。对于有任何冒犯到她们的行为，一律被打成“媚男”，立马拖到广场中央对其进行批斗，而忽略了其背后真正影响的因素。
这反而会让普通人对于表达自己的看法与观念望而却步，实际上，“男凝”这种刻在社会DNA里的东西，在被提出之前，自己是很难意识到的。
这个BOT有一个特殊的栏目叫“观点输出”，相比较于单纯针对某部作品的某个现象的批评来说，这里的投稿和内容总是晦涩难懂的多。
但在我看来，这些东西才是真正值得我们去思考与讨论的部分。
今天的二次元男凝BOT，出圈的几条已经变成粉丝的口水交战区，不出圈的大多数却也撼动不了作品的大部分受众，沦为了女玩家内部自我反审的小圈层产物。
而真正需要看到这些投稿的部分男性玩家们，只有在官方迫于压力给女性角色穿秋裤时，才会到这里来发泄一下怒火。
看来二次元世界的女权问题，或许只有到三次元世界里才能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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